散文

【往事不堪回首还回首】

我和校办主任的故事

 

2021年12月22日

 

 

五十八年来,我的书法作品换过钱,有几个写的又臭又长的甚至换了不少钱。但是,从来没有一张作品比十九岁时写的那张得到的回报多,那是用多少金钱都无法衡量的。

我81年考了上清华,82年参加了校学生会,担任了文艺部副部长兼书法社社长,在组织学生活动中结识了校长办公室陈副主任,大家都叫他“陈办”。陈办挺不客气,听说我会写字,就让我写幅字送他,还特地说他是苏州人,要写《枫桥夜泊》那首著名唐诗。我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之后写了好几张选了一张送了给他。我当时结识了许多老师和领导,从来没有奢望会和那些长辈成为朋友,但陈办是个例外。

 

(1) 1985年,我和陈办在他办公室外合影

 

陈办还是个孩子时参加了新四军,是个“红小鬼”,文革军管时入驻清华。文革结束后因为他喜欢清华,脱下军装在清华留了下来,如果他受过高等教育的话,很有可能会做更大的官。他性格开朗,也没有任何野心,至少在我眼里他整天都是乐哈哈的。

 

自从我给他写了那幅书法之后,陈办对我非常关心。他觉得我有些艺术细胞,问我是否想从汽车系转到建筑系,他可以帮忙,我告诉他我不想了,不是不喜欢建筑系,一是我舍不得我现在的同学,二是太晚了,我又不想留级。他大事情没有帮上我,就使劲在小事上帮我忙。清华的礼堂如果有学校组织的活动,比如演出,电影等等,楼上第一排的座位一般都是留出来给校领导的,但是绝大部分时间校领导都不会参加那些演出之类的活动,所以,5年里,我和当时的女友现在的当家的,就坐在大礼堂楼上一排中间的位置看过了无数次电影或演出。陈办经常到我宿舍给我送票,我同宿舍的同学都认识他了。记得一次消息说一个美国乡村乐队要来清华演出,80年代初学校的崇洋媚外气氛极其严重,大家都想去看又搞不到票。我就主动地找陈办帮忙,搞到了一大堆票,分给同学。结果,那个乐队实际上就是四五个黑人老头,水平好像不高,两首曲子过后,大礼堂人已经走了一半以上了。

 

(2) 1988年,和陈办在北戴河度假为他拍的照片

 

还有一次,一个江苏籍的画家,花了二十年画了一幅长卷,已经请了刘海粟吴作人等几十个大画家在后面题跋或签名之后,也想让清华校长刘达题字。陈办特地帮忙为此组织安排了一次活动,刘达校长不但题了字(我也题了字),还帮我写了一幅书法,我由此和校长开始了一些往来(见《我和清华校长的故事》)。 陈办知道我每个月包括吃饭在内的开销只有大概20元左右之后,总想帮助我,但我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不让我接受任何人的施舍。一个暑假期间,陈办给我找了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给工字厅和南大门的几个地方补一补油漆,付给了我20元钱。对我来说,刷油漆比毛笔蘸墨写大字难得多。后来我才知道,我刷的油漆质量根本就不合格,他又找工人重新刷过。另外陈办还带我参加过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的一次茶话会,不但进了著名的宴会厅开了眼,还吃了许多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的东西。

 

我要毕业时,陈办立即提出我可以到校长办公室工作,随后校党委宣传部也给了我工作offer,结果我毕业后二个都没有去,而是选择去了去财政部读研究生。财政部研究生院当时没有自己的地方,而是常年包租北京东郊酒仙饭店。因为周末要到清华看望硕博连读的女友,陈主任就把他清华给他的一间宿舍的钥匙给了我,给了我无尽的方便。我研究生毕业后工作结婚分到了刚改好的新楼房,煤气管道没通的半年时间,陈主任就把他的煤气罐和煤气证给我用。所以,我这个东北人就和家在北京似的!

 

(3) 1985年我为陈办刻的图章

 

陈办在宣武门附近的家我去过几次,每次一进门,见到自己写的“月落乌啼霜满天”那幅字,裱得很精致地挂在客厅的墙上,我的心里都五味交叉,说不出准确的滋味。 来美国后,我再也没见过陈主任。多年前我姐姐告诉我陈主任已经不在了。我想在这个世界里我能报答他九年关照之恩的事大概就是写这篇文章了,不管有多少人读,人家愿不愿意读。